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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第1页)

第一章

台球厅

八月的晋北热得人嗓子眼冒烟,二饼蹲在台球厅门口的水泥台阶上,手里攥着半瓶红星二锅头。汗珠子顺着他后脖颈子往下淌,在的确良衬衫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王字。

操他娘的,这鬼天气。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,正巧落在铁头那双开了胶的回力鞋边上。铁头正拿台球杆当金箍棒耍,嘴里哼哼唧唧唱《大话西游》的调调,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:饼哥,咱进去收账这都晌午了,再耗下去老歪该把冰棍钱都输光了。

二饼眯起眼瞅了瞅日头。台球厅的蓝漆木门裂了道缝,里头传来台球撞击的闷响,间或夹杂着几句晋北土话的咒骂。他抻了抻领子,露出脖子上那道蜈蚣似的刀疤:待会儿你少说话,看老子眼色行事。

门轴吱呀一声,混着烟酒汗臭的热浪扑面而来。六个绿绒台球桌挤在三十来平的屋里,墙角吊扇转得跟哮喘似的。老歪正撅着屁股瞄三号球,后腰上别着的BB机随着动作一颤一颤。二饼抄起根断杆敲了敲台面:老歪叔,这个月茶水钱该结了吧

台球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苍蝇撞玻璃的声音。老歪直起腰,三角眼在镜片后头骨碌一转:小饼子,上个月不是才交过他手里的巧粉在杆头慢慢转圈,再说了,你们跟的是西关瘸腿李,我这儿可是东城。。。

话没说完铁头就窜了上去。这小子天生蛮力,抄起五号球就往老歪后脑勺招呼。二饼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要坏菜!果然老歪跟泥鳅似的往边上一滑,铁头没收住劲,台球砸在吊扇上迸出火星子。

你妈了个逼的!老歪突然变了脸,从柜台底下抽出把土铳。二饼瞅见那黑黢黢的枪管,后脊梁唰地凉了半截。这老东西平日里装得跟鹌鹑似的,没想到还藏着这玩意儿。

铁头还梗着脖子往前冲,二饼一把薅住他后领:叔,误会!咱就是开个玩笑。。。话音未落,门口忽然传来摩托急刹的刺响。玻璃门咣当撞在墙上,穿皮夹克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,手里拎的帆布包滴滴答答往下淌着什么东西。

老歪的土铳突然开始哆嗦。二饼眯起眼——那帆布包角上露出的半截手指头,在阳光底下白得瘆人。

第二章

断指

铁头的后槽牙咬得嘎吱响。那截断指在帆布包外头晃荡,指甲盖上还沾着星点红油漆——去年中秋节他和二饼给老歪刷门脸时,用的就是这罐红漆。

皮夹克男人的影子慢慢爬上绿绒台球桌,老歪的土铳管开始往下滴水。二饼这才闻见空气里的骚臭味,敢情这老梆子吓得尿了裤子。他扯着铁头往墙角挪,后腰顶到冰柜时突然想起里头还冻着半箱双棒雪糕。

东城的规矩,皮夹克男人开口带着大同腔,帆布包咣当砸在台球桌上,讲究个欠债还指头。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,烟头在断口处按得滋滋冒烟。

老歪突然扑通跪在地上,眼镜片磕在水泥地上迸出蜘蛛纹:段。。。段爷!再宽限三天!就三天!二饼心里一激灵,去年腊月在西关澡堂听瘸腿李提过,大同来的段老五专做高利贷,放债先剁自己一指头。

铁头突然捅了捅他腰眼:冰柜后头。。。二饼斜眼一瞥,老歪那台雪花冰箱和墙面有条缝,正好能钻个人出去。他摸到铁头裤腰上别的弹簧刀,心说这憨货总算机灵一回。

段老五从后腰抽出剁骨刀,刀背上还粘着肉末。老歪杀猪似的嚎起来:钱在。。。钱在。。。二饼猛踹冰柜,趁着段老五扭头瞬间,弹簧刀嗖地扎进他拿刀的右手腕。

跑!二饼揪着铁头往缝里钻。老歪的惨叫混着段老五的咒骂在身后炸开:小逼崽子!老子认得你脖子上那道疤!

俩人跟耗子似的蹿出后巷。七月的日头白花花晃眼,二饼边跑边扯开衬衫扣子——后背上全是冰柜冷凝水,风一吹透心凉。铁头呼哧带喘地问:咱。。。咱往哪儿躲

去红浪漫!二饼拐进菜市场,顺手抄起摊子上的草帽扣脑袋上。卖猪肉的孙胖子正给顾客剁排骨,见着他俩直挤眼:饼哥又来顺五花肉二饼抓起案板上的猪腰子往后一甩,正糊在追来的马仔脸上。

红浪漫录像厅藏在棉纺厂家属院最里头。二饼踹开包着人造革的铁门时,吧台后面探出个烫着大波浪的脑袋:作死啊门踹坏了让你拿卵子赔!看场子的彩凤姐叼着烟,胸脯上那朵牡丹纹身跟着呼吸乱颤。

铁头一屁股坐在掉漆的长椅上,从兜里摸出个轧钢厂工牌。二饼认得这是铁头爹的遗物,91年冬天炼钢炉事故,老爷子连人带安全帽熔成了铁疙瘩。刚才那刀。。。铁头拿工牌边缘刮着裤腿上的泥,跟我爹当年捅车间主任的手法一样。

外头突然传来摩托轰鸣。彩凤姐啪地关上卷帘门,录像机里周润发正拿美钞点烟: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。。。二饼盯着屏幕里晃动的火光,脖子上刀疤突突直跳。去年替瘸腿李挡刀时,血也是这么顺着锁骨往胸口淌。

你俩惹着段老五了彩凤姐突然扔过来两瓶北冰洋,东城的老油条都绕着他走。她弯腰开冰柜时,后腰露出半截枪把——是把锯短了的双管猎枪。

铁头灌了口汽水突然乐了:饼哥,记不记得咱头回来这儿看《古惑仔》你非学陈浩南留长发,结果被教导主任逮着剃了秃瓢。二饼刚要骂娘,外头传来警笛声,由远及近又呼啸而过。

彩凤姐的脸色突然变了。她掀开窗帘缝往外瞅,巷子口蹲着个戴摩托头盔的男人,手里烟头明明灭灭像鬼火。后门走,她甩过来串钥匙,去货运站找老刀鱼,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。

二饼摸到钥匙上还带着体温。去年冬天彩凤姐喝多了说过,老刀鱼是她蹲大狱时的姘头,专做黑车生意。铁头突然拽他袖子:咱把老歪坑了电视屏幕突然飘雪花,郑伊健的脸扭曲成麻花。

卷帘门咣当一声巨响。段老五的声儿跟碎玻璃似的扎进来:小兔崽子,老子看见你们钻进来了!彩凤姐的猎枪咔嗒上膛,大波浪卷发垂在枪管上:从厕所窗户爬出去,顺着暖气管往下溜。

铁头扒着窗框突然不动了。货运站方向腾起黑烟,隐约能看见火光冲天。二饼闻见空气里熟悉的焦糊味——跟那年轧钢厂出事故时一个味儿。

瘸腿李。。。铁头喉咙里咕噜一声,他今早说要去货运站对账。二饼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光,突然想起早上在旱冰场,瘸腿李的BB机响了七八遍都没回——这老狐狸从来机不离身。

第三章

焦土

货运站的铁皮顶棚塌了半边,烧化的沥青顺着墙往下淌,像给水泥墙挂了道黑幡。二饼蹲在围墙根儿,拿湿毛巾捂着口鼻——这焦糊味里混着股肉香,跟当年轧钢厂食堂炖排骨一个味儿。

瘸腿李真要折在这儿铁头攥着工牌的手直哆嗦,上礼拜他还说等收了账,带咱去五台山泡温泉。二饼没吭声,他看见消防队老宋的胶鞋底粘着块黑乎乎的东西,在阳光下泛着油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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